你要似水年华，

还是似酒年华？

 

乌镇戏剧节，媒体说这里是中国唯一的乌托邦。前天我赶过来转了转，发现来戏剧节的人比戏剧好看，有奇异妆扮者，有看戏人，有著名的无名的表演者，还有误入的游客。于是我做了个简单的戏剧节随访，抓拍到好像有故事的人之后，就跑上聊了几句，有了这篇随访。

下面是活成年华似酒的几篇，他们的故事片段未必有戏剧百转千折，但值得回味。为何选择似酒年华，因为若无余味缭绕，岂不白来人间走一遭？

 

先来倒杯酒，等待开场。

 

爸爸

 

这位父亲52岁，从西安来，有一个刚刚工作的女儿，几年前他又生了个儿子。说是老来得子，其实他一直很想有个儿子。十几年前他在的军工厂倒闭之后，做了一些小买卖，供女儿上大学。现在儿子是他的宝贝，但供了一个孩子之后，存款并不多了，不得不出去再找工作。他还学会了上网，每天看大城市里的方式放手，他不想输在起跑线上，说要赶紧赚钱，争取在大学就送儿子出国。

这位爸爸的体力大不如前了，早年在工厂里受过腰伤，抱着儿子在乌镇逛得很吃力。儿子吵着要吃水果，他买了一盒西瓜给他解渴，自己一口也没有吃。他说来乌镇只是旅游，不知道有什么戏剧节，想从小就带儿子出来走走，多看看外面的世界。

 

如果墙能说话

 

我见到这对结婚18年的夫妻，是在桥边的一个长椅上，抓拍到了这个瞬间，画面确实苦楚，还是没忍住上前访问。男人说这是他们决定离婚前最后一次出来玩，他想再挽留一下这段婚姻。女人说，她觉得和他老公思想上没法同步。她问过他，人这一辈子来到世上意义是什么，老公的回答是你是不病了？女人一直喊着要出来走走多看看这个世界，男人说赚钱养家很辛苦，简简单单过日子不好么，为什么想这么多。

女人说她老公对她很好，体贴入微，但她一想要聊到：我们从哪来？我们为何而来，我们将要去哪？都被他看做精神疾病。她想离婚，男人说，那我陪你出来走走，我们再试试。

 

这辈子有过你

 

这个长相和发型跟许知远很像的男人，在这个剧团里当歌手。这部露天剧以他的弹唱拉开序幕。他说他的歌都是为了一个人写的，他也不希望这些歌能红。但有这些歌就够了，足够他唱一辈子。

 

如果沉默知晓

 

拍到这张照片后，我没好当面采访他们的故事。这画面里，这对情侣脸各一方，一个神情凝重，一个笑颜如花。我以戏剧节回访的幌子，要了他们的联系方式打算分别访问。回访时候女孩直接打了：哈哈哈哈哈哈，问我男孩是不是表情很难看。

女孩说走着走着突然心血来潮，就假装提分手看男孩什么反应。男孩沉默了。但她说她已经得到了答案：他一直没有放开牵着的手。

 

圣女贞德

 

这个95年的小丫头，学习表演专业，毕业一年多，至今还没有得到什么正儿八经的表演机会。现在学表演的太多了，她在戏剧学院的时候就见识到了社会，欲望与人性本质。有过一些制片人，选角导演，甚至广告商打折追她的名义给过她各自暗示。她觉得俗。

她跟同学跑来戏剧节做露天表演，演完一场换一个地方。我听到她的第一句台词是：“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演员，我可能是其中表演的最烂的一个”。

 

西方社会

 

世界变了，这是这位法国老先生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整个戏剧节像个嘉年华，四路八方的表演者都来这里，摆个摊子就能表演。这位老先生来自法国，是个杂技戏剧艺人。他和露天电影院用麻绳围出个区域，宣告他的表演。为何说世界变了？老先生说，在法国，什么事都一成不变，太乏味了。在法国看新闻，搞不懂中国每天的变化，于是亲自来看一看。

我问他要是追忆你的人生，你觉得像水好还是像酒好。他回我说，不用尊称我为先生，我喜欢的身份是流浪艺人。我的人生当然要像酒，不同的阶段，不同的场合，不同的酒，能喝醉的酒都可以。

 

风尘三侠

 

在戏剧节入口处，看到一排剧目海报，突然碰到了这三个人。立刻跟一堆海报中“风尘三侠”这张做了自动匹配。我追上去，问这三姐妹，你们怎么理解“风尘”。左一回答：听起来不是什么好词儿，感觉很不正经。左二：我想到的是“何以慰风尘”。右一：风尘有什么不好？鬼知道我经历了什么，懂我风尘的人即时是鬼，我也OK。

 

我觉得他们的年华似酒

若无余味缭绕

岂不白来人间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