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游客们坐着火车飞机大巴前来,住在酒店,浏览所有到此一游所必去的景点,拍摄角度大致相同的照片。再翻一翻Lonely planet的介绍和历史资料,在他们缺乏独立思考和深度的游记里重复这些这些知识,点缀几句毫无营养的感慨,千篇一律地赞叹和叹息着同样的内容。

这样的旅游没有机会接触到一个真正的城市,他们看到了政府和旅游局愿意让他们看到的那一面,Google地图变成了可以触碰的三维街景,他们在近似于真空的环境里,游览了一个和真实平行而互相隔绝的城市。当然他们不用像在朝鲜旅游那样被禁止和当地人交流,而事实上也没有任何差别。没有遇到人和事的旅途如同考试之前的临时抱佛脚,感官记忆和查阅而来的解说资料会很快被遗忘和混淆,更谈不上思考和见识。

如今的柏林旅游产业一直在消费着柏林墙:勃兰登堡门前穿着士兵制服举着美国和苏联大旗的模特供游人合影;查理检查站和柏林墙的遗址East side Gallery永远是柏林到此一游必去的热点;甚至柏林墙的碎块也被当作是旅游纪念品出售。可是这些提供给游客的摆设让我觉得很反胃,和世界上所有城市旅游业一样,他们知道游客来想看什么,于是就很配合地演一场宾主尽欢的戏皆大欢喜。
Kreuzberg
最安逸的时髦街区

柏林很大。因为二战时候城市遭到轰炸而变得面目全非,而柏林墙倒塌之后东西两个城市合并,导致了柏林不像欧洲其他那些城市那样拥有一个清晰的市中心。柏林分了很多区,每个区几乎都有自己眉眼鲜明的风格,各自拥有自己的文化脉络。Kreuzberg是城市西南面的一个区,它很少出现在各种旅游手册上,却毫无疑问地成为柏林最酷的一个区。
柏林的地下文化中心沿袭着那么一个发展规律:土耳其人发掘了远离繁华商业区的贫民窟,因为租金便宜和异域风情,艺术家们和学生们跟随着找到了这里。然后这一带成了地下文化的天堂,充满了各种光怪陆离的小店、咖啡馆和各种露天派对。

Kreuzberg就是这样一步步成了柏林嬉皮文化和艺术中心。投奔柏林的年轻人,十有八九是冲着Kreuzberg去的。现在这里因为各种慕名而来文艺青年嬉皮和艺术家过剩,导致房租上涨得很厉害,于是他们正在寻找新的乐土。

“Kreuzberg style”的夜生活:买好食物,我就就被拉着席地而坐在运河上的一座桥面上。这里的年轻人习惯了席地而坐,每个人都拿着啤酒,三五成群地散落着,而过往的自行车都要曲折而小心翼翼地绕开他们。他们自己带着音箱,大声放着音乐。喝到酣处,不管认识不认识,大家一起开始跳舞。有的时候来个DJ搬来自己的设备 开始现场打碟,大家就一直狂欢到天亮。你可以说这是一个精神病的乐园,我更愿意说这就是柏林的精神,我生造了一个词语, 称之为Sharism(分享主义)。陌生人在一起,分享自由的空气,月光,音乐,快乐和朋友。这个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是免费而值得一起分享的,我确信 这一点,比如阳光,比如思想。

而 Kreuzberg只要充满阳光的白天,运河两岸的斜坡草坪上永远充满了年轻人。 和欧洲任何一个城市不同的是,柏林24小时都可以找到这样的小杂货铺,架子上陈列着无数种口味的啤酒和各种千奇百怪的饮料,比如一种叫做Beer mate(啤酒伴侣)的东西,味道类似于黑松沙士;还有一种用啤酒和可乐1:1兑出的奇葩饮料。

总是会有几张桌子组成的、简陋的、德国人叫做啤酒花园的地方,那么坐下来要上一杯, 有的时候能在邻座能打听到哪家人正在搬家贱卖家具,可以立马决定就去看看,往往能以极低廉的价格淘到你喜欢的小玩意。
再往前走是一段散布着废弃工厂的小路,那些工业主义风格的建筑都被改造成了艺术家的工作室或者是独立的小酒吧,还有贩卖一切你穷尽想象力才能想到诡异物件的小店。

Gorlitzer Park里有因为从前二战轰炸柏林的时候留下的弹坑的痕迹而形成的很大一块凹陷,而现在被绿茵覆盖,仿佛战后和平和自由的气氛落在满目苍夷的战争的创口 上,如今看不出一点痕迹。这里和运河边一样,草坪上坐满了年轻人,各种国籍各种肤色,大家悠闲地晒太阳,弹琴唱歌掷飞盘喝酒读书。

而在Kreuzberg的另外一头,被称为Kreuzberg心脏是一个小小四方街区,遍布着各种小酒馆小咖啡馆和柏林最出名的同性恋俱乐部。艺术家总是找便宜的街区,虽然他们把这里弄得很酷,可是总有一天会被游客闯入。
Kreuzberg还有一些千奇百怪的酒吧和咖啡馆。有一个优雅的中国女人开的一家咖啡馆里每一把椅子都是不一样的,她说她经常去各种二手市场收集复古椅子,也会跑去东欧四处 寻找带有明显冷战年代风格的旧沙发。
东柏林
又穷又酷又性感

东柏林和费德里希大街附近的艺术区的那些小画廊和书店是百逛不厌的地方。然后走着走着你会偶然发现一家挂满了纸灯笼的越南餐馆,仿佛无数孔明灯漂浮在空气里那样诗意。走着走着我神经质的朋友会忽然觉得这样不够畅快自由,一把脱去鞋子就开始赤足开始在大街上行走,没有一个行人侧目斜视,仿佛那再自然不过。
如果你时间有限的话,我推荐你去游览信息处拿一张New Berlin的地图,上面有信息关于柏林志愿者每天都会分几个时间段组织的City tour,在摄影博物馆C/O Berlin和勃兰登堡门口的星巴克集合,志愿者大多由学生组成,他们会详细讲解各处的历史,当然结束的时候出于尊重他们的劳动应该适当地给一些小费。这里特别推荐他们组织的关于东柏林的“红色之旅”。
东柏林的魅力不仅仅是因为它从历史深处走来的神秘和伴随着的阵痛,而是因为它在柏林墙倒塌之后有很长一段时期处于无政府状态下所形成的荒诞感。

那个时候东柏林的居民们扑向了西柏林的花花世界,而大量的艺术家和离经叛道的年轻人集破门而入,占据了废弃无主的公寓和厂房,任凭他们天马行空的创造力把这里发挥成了一个乌托邦的试验田,或者是一个疯人院。

东柏林除了人可以是垃圾之外没有其他垃圾—因为所有的垃圾都可以被层出不穷的想象力改造成艺术品、公共装置和日常用具,这被称之为“贫民窟美学”。这种“亲爱的坏品味”来自艺术家们的拾荒精神,用拼凑和废物利用的方法装饰物件,充满了荒诞和幽默感。

涂鸦和层层叠叠的各种展览派对的海报覆盖了墙面,甚至垃圾桶外壳也不放过。而事实上,柏林除了主流中心商业街和游客区域之外,整个城市的主调可以用肮脏破旧来形容,但是这绝对不是一个贬义词。

柏林的魅力和风格就在这肮脏破旧的丑陋上,我们甚至可以说,它很丑陋,可是丑陋得实在是太美了!比如你看着满地的酒瓶和烟蒂就赋予了想象空间于一场刚刚结束的街头盛大的派对,年轻人恣意不羁的落拓姿态在太阳底下明媚得是那么耀眼。
Mitte
全世界最酷游客区

虽然是柏林最中心的一个区游客也不少,博物馆岛、勃兰登堡门、柏林塔和国会大厦都在这,不过这些游客去处也是最无聊的。不同的街区散落在Mitte区各处,抱着游客心态寻找各大景点,很可能错过Mitte最精妙之处:不浮于表面的酷。Spandauer Vorstadt街区一整片都是柏林历史街区复兴计划中最成功的案例。

画廊/独立设计师/手工艺作坊都散落于此。Weinbergsweg一整条街有无数潮店,美翻的设计酒店和公寓,年轻又时髦的亚裔开的新派亚洲餐馆,随便闯入一家咖啡馆也有好设计,以及诸如只卖手绘中世纪风格招贴画的小店,挨家逛不会有一家令你失望。

哈克雪庭院群概念类似于田字坊(实质上不是一个层级的),是一个艺术和创意类的商业街区,光是看建筑就能舒服的呆上一下午。如果你想买到各种柏林本地好玩的东西,比如手作物,瓷器或是艺术品,甚至买柏林本地食物的店EAT BERLIN都像个潮牌,设计很赞,常常那美味的苹果酒,一瓶就微醺到飞起来。

柏林墙
Break The Wall

虽然游客也会去,统一之后的联邦政府拆毁了柏林墙,只留下了一小段千米长的柏林墙的遗址用来纪念那道不可言说的伤口——这是一个沉重的主题,然而就像墙推到的时候他们 站在废墟里唱歌和疯狂跳舞那样,他们选择得依然是这样笑着哭哭着笑的方式,柏林政府邀请了全世界各地的艺术家用涂鸦的方式把柏林墙画得花花绿绿,充满了无厘头的玩笑,各种语言各种风格,从政治波普到后现代式的冷幽默,而主题只有一个:“爱与和平”。
柏林墙里墙外,从前这是两种意识形态的分割。
就好像David Bowie在柏林制作的那首他一生最成功的歌里唱的那样“And we kissed, as though nothing could fall. And the shame was on the other side. ” 生命太短,与其悲戚感伤,与其废话连篇,不如以爱之名站在墙下用力亲吻。珍惜自由的空气和我们依然相爱的时刻。痛快地嬉笑怒骂一场,为生命中那些不可承受 的轻以及不可触碰的痛。

柏林墙最著名的涂鸦是那幅由俄罗斯艺术家德米特里·沃贝尔绘制的前民主德国领导人埃里希·昂纳克和前苏联领导人勃列日涅夫嘴对嘴亲吻的场面。后来贝纳通 2011年的全球的经典广告让各国政客拥吻相信灵感来源于此。诸多的涂鸦中有一幅《为自由而舞》的墙绘,两个围着太阳下起舞的人下面有一行大字 “No more wars,no more walls,a united world (不要有更多的战争,不要有更多的围墙,要一个统一起来的世界。)”

来往的游客们也在艺术家的创作上即兴发挥,最多的是各种语言的“自由”——中文的“自由”,意大利语的“La libertà”,波兰语“wolno”….无处不在,如同万国文字一起签字明誓。一个游客在某个角落里写了潦草的一行字“Let me live my life, enjoy freedom, touch the limits, reach the stars, understand the world. That’s what I want。
让我活出真我,让我享受自由,让我体验极限,让我触摸星辰,让我领悟这世界,这就是我要的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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